从张家界东去不到四十公里,便是楚南第一胜境——五雷山。下高速,约十来分钟,车一拐,眼前就是一派风韵奇秀、云蒸霞蔚的生动气韵。有一丝美丽的情绪飘然而来,撩动我久藏的相思。此时,我是一只江南的翠鸟,扑闪着轻灵的翅膀,以一种舒缓的姿势,融进这胭脂色的梦境里。今日,我要借这一脉在山间软软穿行的小溪,捡拾起一枚杜鹃花的记忆,轻放在我的心尖,倾泻我汹涌的牵恋。
这正是江南草木葱茏的三月,湘西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,向我娉婷而来。晃悠悠的竹背篓,装满了土家女子的歌韵。一坡坡紫色的杜鹃,一垄垄金黄的油菜花,一树树燃烧的桃花,远远近近,层层叠叠,开的正热烈。红的娇艳,黄的烂漫,紫的婉约,在这幽邃的静谧中和葳蕤的春光里,用特有的明媚与娇艳,勾勒出一幅美轮美奂的背景,曼妙而行的湘西女子是画中灵动的影。这是一个舒展的季节,有许多叫不出名字来的花,也忸怩地开了。毛茸茸的小花瓣,氤氲着一些露颤珠滚的情愫,伸出一只只娇嫩的小耳朵,正悄悄聆听来自风中的消息。路边的树林里有几只小鸟飞过,偶尔的几声细鸣后,那时光,便沉浸地绿柳飘烟、情真性灵的旷寂里。人到静处便是仙。于是,我的心,就随着一条七弯八拐的山路,贴着五雷山空灵而厚重的禅意飞升成仙。钢铁分析仪 “北武当,南五雷。”关于五雷仙山的传说太多太多,玄而又玄,神而又神。可我,迢迢遥遥而来,只想用一双燃香添烛的素手,轻抚你的古典素雅、神秘峻美。而后抹去眉宇间的迷惑,将山脚下的万千红尘和跌跌撞撞的过往,埋葬在满是浮躁的心事里。我宁愿在这个春天里什么都放下,只做一个纯情的踏青者。仓央嘉措吟道:“那一年,磕长头匍匐在山路,不为觐见,只为贴着你的温暖。那一世,转山转水转佛塔,不为修来生,只为途中与你相见”。这位常在经殿里念经,心却飞往尘世的喇嘛,早已隔着三百年的时空,为我今天的这一次登临给了一个最恰当的预言与诠注。
雾抹青山,山含凉意,打开车门,人已悬落在山腰。山下,五彩斑斓的世界,不经意间,已被云遮雾盖,成为季节里飘渺的背影。这时的风中,传来一丝细细袅袅的梵音和淡淡幽幽的烛香,若有若无。我看不见云锁雾绕中金顶的玄光,只看见,层峦迭嶂、松竹青翠、奇险深幽、玄妙超然的五雷山顶,在这样一个春日明媚的时间里,竟是白雪皑皑,苍茫一片。只一千米的高度,我便在一个迷离的时间里穿越了几个季候,就像是一个暗示。
除非你亲自来过,你不容易相信,在江南的阳春三月,山下是春意慵懒、煦风曦日,山上却是银妆素裹、一片冰封;除非你和我的同事一样,与我同约而来,你也不易相信,在江南沟壑纵横的群山里,竟然有一处玲珑剔透、至纯至美、纤尘不染的玉一样的世界。山下,春笋蓬勃拔节;山顶,冰凌倒悬如笋。满目所及,是一丛丛一蓬蓬的玉树琼枝,一座座一幢幢的琼楼玉宇。沿一条弯弯曲曲、钻山破石、烟霞雾痕缠绕的古径,攀爬在刀凿斧劈的悬崖边,美景在前边,云深不知处。脚下的台阶,似有还无。迈开左脚,右脚不知安放在何处。我真不知脚下的那一片白,哪片是白云,哪片是白雪。走遇仙桥,过观音阁,登朝圣门,步移景换之中,心稍有杂念,便会从神秘的太虚幻境滑落尘世。惜哉世人所求所欲太多,又有几人能在这香烛袅袅中空出一片心来,留一点闲情逸致给自己。在欲而无欲,居尘不染尘。其实,只要心存空明,在西域太子垒起的石屋旁,随手折取一株裹满冰霜的松枝,就是一柄晶莹如玉的拂尘,熠熠闪烁的灵光,能穿透沾染尘杂的五脏六腑,能挥去心中难以割舍的欲念,能透析自己的过往与未来。
站在元朝末年那位编修归隐的小屋前,我已找寻不到他曾经打坐过的印痕,但我感觉,他并非是一个真正的智者。有禅者说:要修身人人皆为吾师,想出家处处尽是空门。何必非要从遥远走来,在这里垒起一座小屋,于孤峰,终日对嵯峨,让道观的钟声敲碎江南这一处雅致的幽静?
“楚南名山推第一。”五雷山以其特有的神奇,成为一款让人留连忘返的风景。在春天,我的头发很短,挽不成道家人的发髻。下山的时候,我只以一种缓慢的优雅,挥别那一条充满古意的小径,没有带走一片被香烛熏染了的白云,却将一怀思情悄悄留在紫色的风里。回眸身后,烟云溟濛中,一抹俊雅的山影,已迤逦渐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