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年的三月,一如小姑娘,宽袖薄衫,春风满面,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说她桃羞李让也好,燕妒莺惭也罢,似不为过。更莲步轻移,有暗香盈袖。一不小心,花儿将其春光乍泄,让多少词人倾倒,使几多骚客心醉,一如春风沉醉的晚上,鸟儿劲歌,柳丝曼舞。总不似今年,已到三月中,只见春汛不见桃花,无桃花也就罢了,还飘舞起太阳雪,这太阳雪一舞啊,宽袖薄衫准备登台唱主角的春姑娘,就簌簌地退到幕后去了。
与往年的春深似海相比,今年的三月是一条浅浅的小河。春姑娘没有赶上浩荡的春风,帆还没有升起,就遇到了打头的寒风,泊在那里,动弹不得。春姑娘只好藏在柳芽里,和我们一起欣赏三月初的那场罕见的太阳雪;只好躲进白玉兰的花蕊里,和我们一起聆听冷雨敲窗领略春寒料峭的春之韵。北风呼啸,只好和草芽挤在一起抱团取暖;露冷寒重,只好潜伏在河水里和鸭儿们一起游戏。已到三月中,春姑娘还只能在幕后“犹抱琵琶”为“倒春寒”伴奏喝彩,只能羞羞答答,遮遮掩掩,终是不肯亮相露面的。
三月浅,浅在阳光。阳光像金贵的细粮,在经过云层时,仿佛被又细又密的云隙筛过,漏下来的只足以照明了。我们可以从点灯上来节约,来低碳,太阳可不能玩低碳。太阳一金贵,看来什么东西都要金贵。太阳一低碳,人间就要免谈低碳了。万物生长靠太阳,阳光一浅,三月自然也就浅了。
三月浅,浅在颜色。三月天依旧天灰地黄,冷黄冷黄的,像一个久病刚愈的人,打不起精神,让人看不到前方就是一个活力四射、百花齐放、万木争荣、姹紫嫣红的春天。 春深有春深的妙处,春浅有春浅的好处。春浅可以为我们提供无限的遐想。三月浅,我们可以坐在枯枝上遥想十里春风。那十里的春风,怎样绿了我们的遐思?在那绿满窗的后面,是否有一位古典的女子正在窗下绣鸳鸯,害怕“忽然一阵无情棒,打得鸳鸯各一方”?或正在织机上抒发对情郎的思念,“横纹织就沈郎诗,中心一句无人会,不言愁恨,不言憔悴,只凭寄相思”?在那采桑陌上,是否有一位深情的女子不敢回头笑,生怕心事被花知?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,是否有一位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女子和一位多情的公子,不见去年人,惆怅满衣袖?在那花开满园的季节,是否有一位貌美又极具才情的女子正在为他的知音吟诵“花开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”的诗句?
三月浅,我们可以坐在枯草丛里想念春天的太阳。有太阳的日子,小草们一定会用稚嫩的嗓音吟着“为了看那一缕阳光,我才来到世上”的句子,偷偷地从地里钻出来。蝴蝶也一定用她们彩色的翅膀在阳光下扇情地演绎“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”。想想历史上的太阳,历史也会跟着辉煌。梵高一见到普罗旺斯的太阳,情绪高亢,兴奋至极,用他那饱含深情的笔将普罗旺斯的太阳画得又大又黄,将吸满阳光的向日葵画得粗壮硕大,变成了大地的太阳。
三月再浅,毕竟挡不住春风的浩荡;三月再浅,也阻不了太阳北上的脚步。轻轻的,春风的一阵吆喝,就惊了莺儿的梦,“掷柳迁乔太有情,交交时作弄机声。”我不禁想问:“巢南三月花如锦,多少功夫织得成”?悄悄的,太阳的一声脚步,就撩拨了我们的春心,“春心要与花争发”,玲珑的心就想挽起阳光,捧着花瓣带着花香一起走进了春天的深处。